“唐伯虎点秋香”爱情故事在明末清初的演变特征及意义

2019-08-27 10:47:45 来源:东方网 作者:李柯 责任编辑:田苑 字号:T|T

(明)冯梦龙编《警世通言》目次,明天启四年刻本

  据学界考证,收录了《唐寅》的《情史类略》成书于万历后,差不多同时的天启四年(1624),冯梦龙编写的《警世通言》刊行,该书卷二十六收有《唐解元一笑姻缘》一篇。这又是冯氏综括《泾林杂(续)记》、《蕉窗杂录》、《耳谈》等书相关记载而附会创作的另一“唐伯虎点秋香”故事,特别值得关注的是,此番他选用的是白话小说的体裁。而正是由于体裁的改变,《唐解元一笑姻缘》的传播与影响比此前产生的任何相关文言笔记小说都要广泛。甚至可以说,《唐解元一笑姻缘》的问世标志着“唐伯虎点秋香”故事正式确立了其经典化历程的真正起点,这一结论也是与上述系列相关文言笔记小说相比较而得出的,具体表现有三:

  第一,人物形象基本定型,唐伯虎艺术形象由简单而趋于丰满、鲜明。无论在《泾林杂(续)记》、《蕉窗杂录》、《耳谈》、《露书》、《桐下听然》、《雅谑》、《情史类略》等文言笔记小说中,还是在《唐解元一笑姻缘》里,主要塑造的人物形象有三位:作为才子或官宦弟子的男主人公、作为婢女的女主人公以及婢女东家的男主人。上述笔记小说中,男主人公或云唐伯虎,或谓陈玄超,或曰吉道人,到了《唐解元一笑姻缘》中,便将故事附会在唐伯虎身上;上述笔记小说中,女主人公分别称桂华、无名女郎、宦家从婢、桂花、秋香、华家小姬、秋香、桂华,到了《唐解元一笑姻缘》中,径称秋香;上述笔记小说中,婢女家的男主人分别称无锡华学士、吴兴某仕宦家主人、宦家主人、上海宦家主人、华学士鸿山、无锡华学士、锡山华虹山学士,到了《唐解元一笑姻缘》中,则称无锡华学士。“三言”通行后,以上三个称谓均为后世大部分的相关文学作品所沿用。

(明)冯梦龙编《警世通言》卷二十六《唐解元一笑姻缘》卷首绣像,明天启四年刻本

  比人物称谓的基本确定更重要的是,冯梦龙在《唐解元一笑姻缘》中将唐伯虎这个艺术形象塑造得有血有肉、生动鲜活。唐伯虎(陈玄超、吉道人)形象在上述文言笔记小说中始终处于中心地位,然而限于篇幅,诸篇对于这样一位中心人物的刻画并不够深入。这位类型化的才子形象可以成为任何一位风流才士的代言人,因此他既能冠之以唐伯虎的大名,也能以陈玄超、吉道人等不同称谓而出现。《唐解元一笑姻缘》中的唐伯虎形象则鲜明而丰满,他既是历史人物唐伯虎在小说创作中的艺术再现,更是冯梦龙根据创作需要而塑造的典型人物。

  小说开篇就交待了现实中的唐伯虎先高中解元,后受科场作弊案牵连落第,从此绝意功名的人生经历,并引用唐寅所做的两首诗突出了他性格特征中才情放旷、放浪形骸的一面,诗云:“三通鼓角四更鸡,日色高升月色低。时序秋冬又春夏,舟车南北复东西。镜中次第人颜老,世上参差事不齐。若向其间寻稳便,一壶浊酒一餐齑。”又云:“不炼金丹不坐禅,不为商贾不耕田。闲来写幅丹青卖,不使人间作业钱。”然而,历史上的唐寅既恃才傲物,又是穷困潦倒的,小说却并不囿于史实的束缚,而是随着点秋香故事的展开将伯虎摹绘成了一位生活富足、超然物表、用情深挚、足智多谋的文人形象。这一艺术形象时时反映在小说中俯拾即是的细节描写里。其中,唐伯虎在华府挑灯选妻的一段描写对于其机智性格的刻画至关重要,而这段描写正是上述诸种文言笔记小说中所没有的。托名“华安”的唐伯虎眼见秋香不在待选的丫鬟之列,并没有向华夫人贸然表态,而是暗自压住心中的念想,默然不语,察言观色,待夫人发言后,才有的放矢,巧妙自如地予以回复,促使夫人将府中丫鬟悉数遣出。当其相中秋香后,也没有即刻说破,在老姆姆过问后才表明意向。整个选妻过程中,伯虎仪态自然稳重,言行合情合理,没有引起华夫人的怀疑猜忌,一位足智多谋、沉着机灵的才士形象遂栩栩然如在目前。而随后作者对于“华安”回到典铺后亦喜亦忧的心理刻画,更将唐伯虎潜藏在理智背后暂时压抑着的矛盾心情摹写殆尽。

(明)冯梦龙编《警世通言》卷二十六《唐解元一笑姻缘》卷首,明天启四年刻本

  《唐解元一笑姻缘》中秋香、无锡华学士的艺术形象也在笔记小说创作的基础上逐渐明晰。笔记小说中已经有秋香在洞房里与伯虎对话以及华学士与伯虎饮酒的情节,《唐解元一笑姻缘》对这两处情节加以扩写,情真意切、倾慕伯虎文才的秋香形象和满心疑虑的华学士形象由是跃然纸上。

  第二,情节结构趋于丰富精巧,篇幅内容上的大大增加为《唐解元一笑姻缘》情节结构的设置提供了较大的文本空间。在上述文言笔记小说中,有关“唐伯虎点秋香”故事的演绎都相对简单,缺乏背景交待、细节描写、悬念照应。这些文本缺陷在《唐解元一笑姻缘》中均得到了大幅度的改善。上文已经论及《唐解元一笑姻缘》对小说男主人公唐伯虎生平履历的交待,不仅如此,小说对点秋香故事的发生背景也做了要言不烦的渲染铺垫,看似闲笔,却烘托出唐伯虎邂逅秋香的环境与氛围:苏州繁华闹市中灯红酒绿、游人如梭,却没有真正能够吸引伯虎之处,频繁索要诗画的“斯文中人”更令他很不耐烦。这种百无聊赖、颇不耐烦的心态与见到秋香后“神荡魂摇”、“心中如有所失”的情状形成了鲜明对比,从而更突出了秋香一笑的魅力以及伯虎动情之切。可见,这样毫无枝蔓的背景交待是十分必要的。

  上文亦论及《唐解元一笑姻缘》中大量的细节描写。这些细节描写不单有利于人物形象的刻画塑造,更推动了情节的发展与叙事的进程。如唐伯虎在觅船、搭船过程中的一系列行动与对话,便细致地描画出他故作的镇定与掩饰不住的心急如焚。“次日,到了无锡,见画舫摇进城里。解元道:‘到了这里,若不取惠山泉也就俗了。’叫船家移舟去惠山取了水,原到此处停泊,明日早行。‘我们到城里略走一走,就来下船。’舟子答应自去。”十分巧妙又极为自如的一句话就为上岸寻访秋香找到了借口,伯虎的机智可见一斑,更重要的是由此而情节得以拓展,下一段叙述很自然地就由船上转到了无锡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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