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家荣膺2020南方文学盛典“年度杰出作家”大奖

2020-09-23 13:28:36 来源:《小康》•中国小康网 作者:消息 责任编辑:李煦 字号:T|T

  中国小康网讯 2020南方文学盛典颁奖礼2020年9月19日下午在顺德北滘文化中心音乐厅隆重举行,现场揭晓了“年度杰出作家”“年度小说家”“年度诗人”“年度散文家”“年度文学评论家”“年度最具潜力新人”六大奖项。著名作家麦家凭借2019年出版的长篇小说《人生海海》荣获2020南方文学盛典“年度杰出作家”大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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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授奖词 ]

  麦家的作品,独辟蹊径而雅俗同欢,是中国当代小说变革的界碑,也是中国文学融通世界的范例。他出版于二〇一九年的长篇小说《人生海海》,远离他以往谙熟的题材与叙事类型,行至历史的隐秘腹地。他讲述了一个人是非难辨的一生,也写了一个时代波诡云谲的历程,也在记忆的幽僻处叩问存在的常道。精妙入神的技艺,繁简由心的叙事,留白处的凝思,重新扎根的爱与希望,昭示麦家的写作新高已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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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家麦家(柴利增摄影),1964年生于浙江富阳。1981年考入军校,毕业于解放军工程技术学院无线电系和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1986年开始写作,出版有《解密》《暗算》《风声》《人生海海》等六部长篇小说。《暗算》获第七届茅盾文学奖。作品被译成30多种语言。2014年《解密》被英国《经济学人》杂志评为“全球年度十佳小说”;2015年获美国CALA最佳图书奖;2017年被英国《每日电讯报》列入“全球史上最佳20部间谍小说”

  【麦家获奖感言】

  题目:生活过于强悍时,作家会丧失想象力

  很荣幸又站在这台上。12年前,因为《风声》我得了年度小说家奖,这一次是因为《人生海海》又得奖,梅开二度,开心!谢谢给我开心的人,我是个苦大仇深的人,特别需要鼓励。

  说到《人生海海》,不乏有人说母亲的形象是苍白的,母亲像个群众演员,地位不及上校两只猫。这是事实。另一个事实是,作为一部从童年、故乡出发的小说,我第一想写的是我母亲。母亲十一岁丧母,二十岁嫁给父亲,八次怀胎,生下九个子女,养活五个。我无法想象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付出,何况母亲头上还顶着“三座冰山”……母亲在这种惨烈中活活把我们拖大,谁能想象,这是怎样煎熬的一种人生。我的煎熬不及母亲一个小指头,却已经忍不下,积下一团怨怒,化不开,二十几年漂在外。而母亲却活成了菩萨,十几年的屈辱一忍而过,不怨不尤,不记一个仇人,五千人的大村庄,把一个“活菩萨”的雅号独占。这些,我本来都想在《人生海海》里写的。

  但母亲拒绝走进我的小说,走进来就横冲直撞,斤斤计较,搞得我左右不是,和小说关系异常紧张。我不知为什么生活中一向谦卑的母亲,到了小说里会如此霸道,桀骜不驯,驾驭不了。其实,这不只是我个人的难题。卡夫卡曾在日记中写道:我无法直接面对生活,我会窒息的。许多作家都有相似的经验,生活在远方,在别处,对身边的生活缺乏想象力。

  那么如何才能获得想象力?多年的写作告诉我,想象力不是想出来的,而是活出来的,一个死人是做不来梦的。这次写《人生海海》却告知我另一条经验:当生活过于强悍时,作家会丧失想象力。母亲对我来说就是“过于强悍的生活”,想起母亲的一生,我的头就低下来,像信徒对着偶像。母亲在我心里已被塑成像,菩萨一样的,我是她最忠实的信徒。写小说时作家本是菩萨一样有神力的,现在倒过来,人物变成菩萨、你成信徒时,小说的天空必要坍塌。母亲让我崇敬得虚空,丧失了改造她的能力。或许我可以给母亲写个纪实作品,而小说是虚构的,虚构的目的是要把我的母亲改造成大家的母亲,把局部的事实改造成普遍的现实,我无力也不忍心去这样做,只有放弃。

  当我放下母亲时,才发现,母亲是那么重。母亲的重量也是我的力量,虽然我无法把她搬进小说,但毕竟我一直扛着她:她一直在我心里,灯塔一样的,照出光亮和黑暗,助我洞悉人世。母亲以一生的忍辱负重秤出了人世的斤两,告诉了我人心是多么深奥、人性是多么复杂、人生是多么波诡云谲,我该如何去看待人的高尚和丑恶、苦难与仇恨。我不能写母亲的小说,但母亲可以帮我写小说。小说写到最后,写到林阿姨暗自在上校遗体边幽幽泣哭时,我突然听到了父亲去世时母亲的哭声。这个不经意的发现让我有了一系列的发现,我发现林阿姨就是我母亲,上校也是我母亲,上校母亲也是我母亲。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正在变成母亲,将命运开给她的账单悉数收下。这也是作家的宿命,最后都回到童年、回到父母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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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海海》,麦家著

  【麦家专访】

  我开始重新认识家乡和童年

  记者:《人生海海》拥有了更宽广的历史观照和格局。创作《人生海海》的五年里你的写作体验是怎样的?

  麦家:我是个笨人,我像农民种地一样写作,除了风雨雪天,几乎天天出工,搞得很辛苦,却经常没进账,写了删,再写再删,很苦逼的。以前,觉得等我写多了,有名了,长出经验和自信的翅膀,也会飞起来。但似乎只长出了年纪,体力越来越不行,越来越笨,越写越慢。你看《人生海海》又折腾了五年,哪是飞行的爽飒?是在爬。我所有作品都是“爬”出来的,这辈子我看我也只能就这样爬了,认命了。

  记者:很多人把《人生海海》视为你的转型之作,你自己是怎么看待这次“转型”的?

  麦家:像所有作家一样,我在不断寻求变化,爬也不能老在一个坑里爬啊。但说“转型”谈不上,一个我以前也在写这些东西,像《两位富阳姑娘》《日本佬》《汉泉耶稣》《畜生》等,都是从乡村情感经验出发的,只是它们都是一些中短篇,小打小闹,不大被人关注。这次打了个大仗,似乎又被过度关注了。再一个,你说“谍战”,《人生海海》的“引擎”其实是装在谍战车上。这就是我的“谍战”,从来不会正面去写谍战。谍战意味着类型、简单、血腥、刺激,我的小说完全摒弃这些东西。这也是我不爱认领“谍战”这身“皇袍”的缘故,一定意义上说也是《人生海海》被这样建构的原因:从人人有的童年和故乡出发,到爱情和苦难结束,有世俗的底子,有普通人的疾苦。

  记者:这是你时隔八年后在小说写作领域再度出击。八年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麦家:我是个不容易变的人,熟悉我的人都认为我有点儿孤僻、偏执、死心眼、不好相处。我不相信我能改变,索性也不想改变。甚至,我欣赏自己的这些局限。我认为一个人过于圆滑、聪明、讨人喜是当不好作家的,也不要去当。现实生活很滋润,八面来风的,就顺风顺水去好好生活行了,生活还不是为了这些,被人喜欢,然后喜欢自己?我固执地在坚守自己,但年龄还是在改变我。尤其这十年,父亲的去世,家庭的变化,对我影响蛮大的。

  家庭的事说不清的,不想说。可以说说父亲;我年轻时不懂事,跟父亲关系很紧张,而且我的“年轻期”特别长。等我不年轻,想要父亲时,父亲已经收不下我。他患了老年痴呆症,领不了我的情了,而且不久就走了。一辈子的仇恨,没有一分钟的和好,好像有某种暗示,让我有种跌落深渊一样的害怕、孤独。我曾极端地想在父亲坟边造个石屋,陪他住一年,既是赎罪,也是逃难——我想以这种惊世骇俗的方式来清算自己,求父亲宽恕。当然,亲人都认为我疯了,百般阻挠,最后我也放弃了。但我坚持每个月至少一次去父亲坟前坐坐,十个年头了,没有中断过。这件事本身反映了我内心的失衡,不平静。要说我是该平静的年纪了,但我常常在寻找不平静。不是为了写作,写作没有那么重要,我特别想看见自己灵魂,从世俗中超拔出来。因为生性孤僻,我一直不能从世俗中汲取快乐,我浸不进去,只有争取浮出来。从这个意义上说,写作对我来说又是最重要的,可以帮助我活在超现实中。

  记者:这本书的突破之处在于叙事技法上比以前复杂得多,形成一种众声喧哗的结构,仿佛没有真相……你采用这种写法的意图是什么?

  麦家:一个人说不是真相,是命令、是权力、是欲望。人类无法承受太多的真相,所以真相常常是被关起来,压在箱底、档案柜里。上校肚皮上的一行字是真相,也是藏着掖着的,为了保护真相,他抛弃爱人,伤人至残,浪迹天涯,把自己搞完蛋了,全部牺牲掉。不过严格说,《人生海海》不是探求真相而是诉说苦难的小说。人生无常苦有常,苦难才是我们最大的真相!怎么理解、面对个人乃至国家、民族的苦难,是作家应该要去努力完成的任务。

  记者:小说的故事发生在浙东富阳山区。这次触发你书写故乡、回望童年的契机是什么?

  麦家:童年和故乡对任何人来说都是重要的,对作家、艺术家来说也许更重要。有人说,辛酸的童年是作家最好的训练。这么说,我是受了最好训练的,因为我的童年很不幸。刚才说我跟父亲关系很紧张。我打小被人歧视,很孤独。不但没朋友,父亲也没了,被我划开了。这跟我后来搞写作一定是有关系的。这是童年的阴影,小说能让我从现实中抽离出来,虽然有点堂·吉诃德,但迷进去了,就是一个世界,可以托付我一生的。文字在侧,我不孤独。

  因为童年的经历,我对家乡一直有隐隐的敌意,自然不想去写它,我精神上把故乡开除了。然后父亲去世后,我确实很痛苦,陪母亲度过最难的日子,也在不停回望自己,清算自己。这段时间改变了我不少,包括对家乡的感情,也被母亲焐热了。我一直守着过去,封存着当初被乡人奚落的记忆,但母亲,我发现她早已原谅了那些在我心里不可原谅的人和事。母亲帮我从枷锁中挣脱出来,我开始重新认识家乡和童年,《人生海海》就这样走到面前来了。

  记者:如何看待小说的真实?

  麦家:海明威说,我不容许任何不真实进入我的小说。但我们任何人都不能说,我不容许任何不真实进入我的生活。生活其实都是真实的,只要它发生了,存在着,就是真实的。但我们却认定有些生活是不真实的……这些“不真实的生活”又随时会闯进我们的生活,谁都挡不住。我们一边在拒绝它,一边又必须接受它,甚至“记住”它。给小说颁发虚构的特权执照,是有条件的,就是要找到真实:不仅仅是局部真实,而是全面普遍的真实,最高级的真实,本质的真实。文学的真实是从生活本源中提炼出来的一种高保真,犹如玫瑰精油之于玫瑰花。

  记者:如果说《人生海海》是你“故乡三部曲”系列写作之一,那么你会如何讲述接下来的故事?

  麦家:我经常上午写,下午把上午写的删了,有时上半年写的,下半年被丢进垃圾箱。所以,说什么写作计划是不明智的,只有愿望、希望能写下去。越是好的东西越是娇气,不好的不写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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